【all祁】暗夜流光（十）
10.
新剧上星播了一段时间，祁同伟和沙瑞金还牵扯着不清不白的关系。他接房卡的动作越来越顺手，越是顺手就越是蚀毒一般的上瘾。他甚至故意把破绽卖给高育良，打电话的时候含糊其辞。可是高育良就如无知觉一般，从未流露出一丝怀疑的神色，甚至连“和朋友喝酒”这种一查便知的借口的未曾说穿。
祁同伟不胜痛苦。他一直期待着高育良能把他戳穿，就像是扎破一个鼓囊的气球一样，丛里淌出来黑暗的液体，他才能重新光明，得到解放。一直以来，和沙瑞金的关系就像是一段自欺欺人，他以出轨的快感掩饰自己在一段感情中的弱势，用放肆的情欲掩饰心砸在地上破碎的声音。他不止一次设想高育良气定神闲的说出来，然后他认错，把生活拉进正轨。可是没有，他依然继续着这种黑白不分的生活。
今天高育良回家。
他一反平时早早回家的态度，在外面磨蹭到了8点多才把车往回开。进门的时候高育良坐在餐厅里，往日惯用的暖黄色灯光被他调成了冷蓝色，衬得桌上的两碟青菜惨兮兮的。他一路的郁结仿佛都收敛了一般，陪着笑说，“您怎么没等我回来做呢？”
“你也累坏了，过来吃吧。”高育良的态度很平静。
“哎。”他没推辞，把包往就近的沙发上一扔，洗手台边上洗了洗手，擦也没擦的滴答着水就坐在了高育良对面。高育良往他碗边推了一双筷子，他抬头看了一眼，高育良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，可处于本能判断，他觉得那里面压下了一场暴风雨。
“市场调研报告你看了吗？”
祁同伟面前的米饭下去了大半，高育良突然开口。他一怔，反应了一会才明白他问的是新剧的反馈。他费力的把嘴里的青菜往下咽，边咽边点头。市场报告他看了，冲着梁群峰的事情他几乎被推到了舆论顶峰，本来就带着“制作精良”标签的新剧此刻还加上了“话题十足”，市场价值很高了。
“你和高小琴一如既往很有话题性，不过跟赵东来化学反应也不错。不但你俩的戏份出了Cut，以前录得综艺都被翻出来了。最近你涨的粉丝中，同时关注了高小琴的占76%，关注了赵东来的占59%，都过半了。无论是谁给谁吸粉，都是好现象。”
高育良不紧不慢的说道，他就是有能力把细致的数字都随口说的分毫不差。祁同伟耐心地听着，心里激起了千层浪，面上却没有什么值得考究的。这些年没学到高育良骨子里的波澜不惊，面上功夫他多少还是浸淫了一些。
“对于这两个人，你是怎么想的。”
还是问他了。祁同伟略略一思索，把话说得圆满又漂亮。
“跟小琴我们俩的话题度主要还是倾城的老粉丝了，而且呢我要是跟她互动太多，难免以前的状况不会再发生。况且我们俩都是单身，就怕说着说着很多人信了，再想洗掉就难了。比起来我觉得赵东来还是个挺好的选择，这件事情可大可小，一来顺了很多女孩的趣味，二来我们也可以说是私交很好的朋友，将来万一闹大了，只要一个交了女朋友也就不攻自破了。成本低，收益高。我是这么觉得的，老师您说呢？”
“挺好。”还是两个字浅淡的评价。
“那我就还是这样，跟小琴尽量澄清，跟东来继续合作。”
“那跟沙瑞金呢？”
高育良看着他，笑了。
他听的浑身一冷，就像第二只鞋子终于从高空落下，重重的砸在地板上，连带着他一起堕入冰窖之中。他如同麻醉了一般，手脚都不听使唤，耳边嗡嗡的响着不知名的蜂鸣。恍惚中他勉强扯了个笑容，踉跄地说：“您早就知道了啊。”
他从那语气中听出了几分自己的凄哀。
“也不算早。”高育良依然是气定神闲的，轻松的如同在讲故事，“从知道的时候我就没动静，是想看看你想搞什么幺蛾子。为了名为了利，尚有个原因。你为了什么我不能给你？既然你求别人的，我放你个痛快吧。”
祁同伟瞧着他，说这话的时候眼底却没有一丝波澜。他于是把筷子搁在了碗沿上，再抬头的时候睫毛挂上了泪。他问，侯亮平的本子谈的怎么样了？高育良一愣，仿佛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。想了想，起了身，朗声说，谈的不错。
“我该恭喜您，少了个我，照样捧出角。”
“要走的也是你，阴阳怪气的也是你。你到底什么意思？”高育良搞不懂他，原本舒展的眉头皱起了一道。
祁同伟好像一下被问蒙了，不回答，只是喃喃的念着“我什么意思”，念了几遍他自己先笑了出来，“我爱您啊！”他茫然的抬头看着起身的高育良，不确定自己刚才的话到底有没有说出口。
“您原谅我好不好。我错了，我该罚。您弄死我，我没有话的。您不相信我，我什么都不图了，我什么都不要，我跟着您，行吗。”
“这是哪一出啊，同伟?”高育良看着他，“你放心，我还是你经纪人，给你的本子都是你的，没人跟你抢。以后工作还是工作，没有影响。要是担心这个，大可放心吧，不必伏小做低了。”
“您这样看我？”
“唉。”高育良叹了口气，不接他的话茬，“今天先睡这儿吧。”
今天，他敏感的消化了这两个字。这是扫地出门的意思了。祁同伟心里有点冷，面上还是尽量笑着，说：“房子是您的，您给我两天，我把东西收拾收拾。”
“不用着急搬出去。”
祁同伟眼里的光猛然亮了起来。
“后天我还要出去，下个礼拜回来，你抓点紧，我回来之前弄好就行了，之前先住着吧。”
又复熄灭了。
他顿了好久，拉扯着肌肉挤出一个和善的笑，说：“那您也早点休息。”说完自顾自的往客房走，没有回头去看高育良复杂深邃的目光。
进到客房里，他原本收着的半颗心彻底凉了。他的新话剧剧本工工整整地摆在床头柜上，像是早早的就预备好了主人的到来。今天晚上是一场演给他自己看的戏，跌宕起伏、戛然而止…都是他一个人的感觉。除了他的台词字字啼血，他的对手是拿了剧本演的。
只他一个人动了真情。
